黄雁萍
我打开龙头热水喷出,水流很冲沿着背脊向下,感觉像一双按摩师的手划过,温度通过这双手由外向内慢慢传递。我喜欢这种感觉,享受这种感觉。这是在游泳馆,刚刚结束水上康复训练。疫情三年我有近两年时间在家、在不同的康复诊所间和游泳馆做康复训练。去年四月的一天晚上和往常一样我在书房看书上网,写完日记我准备洗漱睡觉。神使鬼差我走到楼梯口右脚一脚踩空。真是一足失成余身恨。急诊结论肱骨上端粉碎性骨折。疫情让原本就不堪重负的加拿大医疗系统雪上加霜,在焦急的等待手术中,在每天的躺下和起身中骨折处错位了。在医院Day Surgery空腹等待一整天,然后医生来通知回家吧,等通知再来。再次空腹等待再次通知回家,不在沉默中灭亡,就在沉默中爆发。我忍无可忍拒绝回家,申述理由之后最终院方妥协,当晚开启备用手术室给我做了手术。在骨折近两周后我更换了我的肩关节,从此走上漫长的康复之路。第一家康复诊所接待我的是一位40多的中年男医师,戴了副眼镜长得细长,像是哪位演员。那是在我手术后的两周,第一次问诊只花了很短的时间,既没有测我的承受力,也没有测我手臂的活动范围。第二次就让我用单滑轮吊手臂,疼的我直咧咧。第三次用了一半时间热敷。感觉毫无章法,每一次费用不低。一个月后我的手术医生自己新开张了康复诊所,他让我转到他的诊所去。我毫不犹豫地转了。这次是个女康复医师,年纪30左右。第一次问诊她测量了我手臂的活动范围,感觉还是有点专业。每周我会去一次诊所,其余时间是在家锻炼。诊所还是不尽人意,开始20分应该由physo医师活动我的手臂,然后就是在健身房自我活动最后10分钟理疗,整个过程应该是45分钟,但每次都提前下课。家庭作业是打印的图片和要求。我每天起床后就开始与墙做斗争,称为手臂力量练习。背靠墙手臂向后顶墙坚持5秒,做10个,每天2组;侧身站在墙边手臂使劲怼墙,同样10次2组;站在墙的拐角面壁,手臂在另一面墙向里压。接着是我称之为擦桌子的运动,坐在桌边手压一块毛巾反复推出收回。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家做的动作越来越多,躺在床上慢慢抬臂、用棍子推手臂、手臂爬墙、后背握棍、单滑轮吊臂等等。时间正值春天万物复苏,是种菜的良时,我早已预订的菜苗如期而至。这是我第一次体验种菜,于是顾不得手臂,吊着胳膊,另一只单臂操作。手术前单臂种下的菜苗看起来都活了。手术后只休息了一周,就开始活动。看见草地上的蒲公英就忍不住要拔了;看见花盆空着就撒上蝴蝶花籽;看见小豆苗摇晃着身子寻找依靠就拉根绳子帮它一把。我确信阳光和运动都有利于康复。
深秋一场寒流按下了种菜的stop键,也结束了我在诊所的康复训练。结束康复训练的原因是收效甚微,我的手臂依然抬不起来。与此同时我种植的豆角、西红柿、芹菜和萝卜确大获丰收,第一次种菜有这样的收成我感到很满意。转眼过去一年,家庭医生又替我安排了一个新的诊所,我可以享受免费康复治疗了。这家诊所的女医师40多岁非常和蔼,第一次就告诉我一共有六周的时间,4次是她另2次由她的助理。当她看到我微肿的手腕时很惋惜,这么长时间了应该不会有这种现象了。她一边温柔地替我按摩一边和我聊天,经她按摩手臂非常舒服。最后做超声波或激光理疗。家庭作业也是很温和的肩胛骨力量训练耸肩、转肩,和最初的和墙壁斗争。六周很快就结束了。家庭医生又替我安排了另一家康复机构,还是六周时间。这是一个快言快语的年轻女士,人也如语稍瘦利落。她说“我们没有理疗,只是告诉你应该如何锻炼”,言下之意就是给你布置家庭作业,你自己做作业。第一次作业就完全抛弃前任的温柔策略。回家擦桌子每天3次,每次10个,擦出去以后要保持3秒钟。就这一项作业。还告诉我两周后再来。第二次去一下子增加了不少动作,躺着抬臂、侧身抬臂。以后每次都增加几组动作,和我在手术医生的诊所差不多。手臂依然抬不起,在她的帮助下也不能抬举超过100度。我告诉她手术医生复诊后说没问题只需要锻炼,我练了一年多还是没进展。最后她说我会告诉你的家庭医生换个骨科医生看,我认为不正常。另外告诉我游泳馆有针对肩部训练的康复训练。在等待家庭医生联系新的骨科医生时,我开始了水上康复训练。第一次就结识了Kath,她长了一只坚挺的希腊式的大鼻子,很像新概念英语中的插图人物。她是这里的常客,每周三次从不缺课。她告诉我周五的教练Pam人好。Pam会解释每个动作锻炼的是哪几块肌肉,有什么作用。Aqua Rehab是在游泳馆热水小池中,训练不同部位的人都在一起,来这里锻炼的大多数是腿部,只有我是肩部。教练会根据每个人的情况给出训练pattern。每个部位锻炼分级,每一级的要求图文并茂打印在纸上塑封。每次45分钟时间,从热身运动开始,接着是力量训练。我喜欢水,喜欢游泳,每次开始前和结束后都会游个来回。遗憾的是姿势再也不标准。在水上康复训练中我认识了各种人,大家都很友好。两个教练L和P,L是个南美人,性格活泼爱说,上课时经常和人聊天;P很认真,上课时不聊天眼睛盯着每个人,动作做不到位就提醒。Judy和Rath是两个体态较大的中年女人,走路需要助步器,Judy泳姿优美在水中如鱼得水,而Ruth怕水即使有noodle帮助也不敢在深点的水里运动。她们俩都称是我的朋友,我有一节课没去,再见时她们都说想我了。新骨科医生在Hamilton,他要给我做CT看假肢和骨头的位置是否正确,还要做超声波看肌腱是否断裂,一切都在等待中。我这个倒霉鬼数周前又摔了一跤肋骨断裂,我的水上康复训练嘎然而止。对我来说康复之路是漫长的。